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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周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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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周克仁

一個星期後,時學謙趕往機場,由保衛處人員監督,陪同她一起踏上飛往臺北的客機。

四小時後,飛機降落松山機場[註1],但他們並沒有停留,立即又驅車繼續前往臺北榮總醫院。

當時學謙被引領到一座病房門口的時候,推門進去,在混合著消毒水和佛山香料的奇怪氣味中,她見到了那個正靠在病床上小憩的老頭,床頭凳子上坐著一個為其讀書解悶的秘書人員。

老人的頭發花白而稀疏,眼角有幾點灰褐色的老年斑,鼻上罩著透明氧氣罩,神情疲倦。病房很安靜,仔細聽,甚至能聽見他渾濁又吃力的喘氣聲。

這是人類瀕臨死亡才會呈現出來的狀態,時學謙再清楚不過。

她邁進門去,在門邊站定,就不動了。沒錯,這個陌生的老人,是她三十六年從未曾謀面過的父親。

床邊讀書的聲音隨著她的進門戛然而止,老人微瞇著的眼睛睜開來,慢慢扭過頭來看,當看到時學謙的那—刻,這副灰蒙蒙的蒼老眼睛裏忽然冒出了一絲激動的光彩。

與之相反,時學謙的眼中是平淡的色調。

他示意要坐起來,不等護工和秘書來幫忙,身子就已經掙紮起一半,摘掉氧氣罩,說了句:“你們先出去一下。”音色聽起來像砂紙刮墻。

護工擡起床架,重新調整好他的坐姿,看看氧氣罩,有些擔心,老人搖了搖頭,又說:“不要緊。”

等秘書和護工都相繼出去,門重新被關嚴,老人坐在床上,目光始終沒有從時學謙身上離開過,見她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似乎一點也沒有走近前來的意思。兩人隔了老遠互相打量,只不過,一個熱切,一個平靜。

許久後,老人終於再次開口,這一次的聲音包含著一些懷念的意味:“你.....和你媽媽生的真像。”

說完,老人臉上露出了一個頗為懷念的微笑。

這個微笑讓時學謙覺得略微刺眼,因為她輕易的在其中找出了與自己極為相像的那一部分。

時學謙的眉心因為這句話抽了抽,她的視線停留在老人臉上,半晌後,才咬牙擠出一句:“….在見到周先生以前,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話說的不情願,但不可辯駁的是,時學謙確實生的更像他—些。

聽到她這樣陌生的語氣和疏離的稱呼,老人的微笑斂下去了一些,說道:“不管怎麽樣,很高興你能來見我,我的時間不多了,能得知你的消息,我也....沒什麽遺憾的了。”

老人神情動容的給出解釋:“要不是我還保留著每天關註新聞的習慣,要不是那天..….在電視上看見了那塊表,我......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時瀾和我竟然有一個孩子,如果我早知道....…

似乎是一口氣突然說了太多的話,也似乎是情緒過於激動,老人突然咳嗽起來,緩了好久。

一切都是因為那塊時學謙常年戴在身上的懷表,平日裏,時學謙出席正式場合的時候總會把它收起來,以示莊重。但偏偏在陪同喬樟去參加峰會的那一次,她穿著便服,也戴上了這塊表,讓它無意中被媒體拍到,而更加偶然的被它的原主人見到,從而給這個瀕臨病恙的老人揭示了一件驚天的秘密。

那段倉促的現場采訪只有不到兩分鐘,鏡頭被記者紮滿,懷表只在時學謙轉身的一瞬露了出來,雖然只有一瞬,但作為家傳的寶貝,他幾乎是一眼認了出來,並迅速找人去核實。

時學謙大概明白了前因後果,但這些並不是她非常關心的,她只是淡淡發問:“如果早知道,三十七年前,周先生就不會離開了嗎?”

老人被嗆了一下,停頓了幾秒,才說:“學謙,你......一定要這樣稱呼我嗎?”

時學謙冷靜的判斷道:“看來周先生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老人低眉思考了一會兒,說:“好吧,我們重頭來說。那我應當怎樣稱呼你呢,時總工程師?或是,時教授?”

“您隨意。“

老人道:“我和你媽媽的事....你應該也知道一些吧?”

“她生前大概講過。”

“那你來見我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時學謙並沒有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她只是覺得,應該來一下,來見一見這個與自己有最深血緣關系的陌生人,見見這個與自己善良的母親不辭而別的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為了剩下不知道的那—部分吧。”她聽到自己這樣說。

老人沈默了一會兒,慢慢陷入了回憶的感念中,“這幾天我一直在看你的資料,你當年選擇了你媽媽的母校去念書。如果你去打聽打聽還留在大學裏的我們這一輩的人,沒準還會有人記得當年周克仁和時瀾的故事。”

周克仁,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學謙心中受到了一股震動。

她好像突然據此明白了自己名字的由來。

古書上寫,克己覆禮為人,學而慎獨為謙。

她的母親,給她取名叫時學謙......

周克仁慢慢道:“那幾年,我們一起上下課,一起擠食堂,她選什麽課,我就選什麽課,一起寫詩,一起辦詩社...…”周克仁指了指窗戶下的一座實木櫃子,說:“近幾年我早就病得很嚴重了,但還撐過這麽多年,也許,冥冥中上天就是希望我離開人世前能發現你吧,給你講這些事情。嗯,我沒有力氣了,你能把那個櫃子打開嗎?裏面有你想看的東西。“

時學謙走過去把櫃子拉開,裏面赫然躺著一本和時瀾那本一模一樣的《紅樓夢》!

時學謙怔住了一會兒,才把它拿出來。

老人的視線也落在那本書上,陷入了回憶:“你的媽媽很有文才,寫出的東西被人民學報編輯看重,當時追求她的人很多,我也是其中之一。她尤其愛讀《紅樓夢》,於是我冒著京城冬天零下十幾度的寒風,找遍了潘家園鬼市所有的藏書市場,終於在一個書商那裏淘到兩冊老版脂評的本子,重金買下,送給她。很榮幸,她那時也是青睞於我的,像那個年代所有戀愛的女學生一樣,給我織過圍巾,我們還一起抄過書...….那個時候我們的感情多麽純粹啊,我把傳家寶都送給了她,保證要陪她一輩子。哦,那塊表,你或許並不知道它的由來,那是兩個世紀以前獲得巴黎博覽會金獎的一只定制懷表,由享譽世界的鐘表大師愛彼親自制造,這塊表在當時被熱愛鐘表的墨西哥總統稱為最具展現機械金表魅力的代表,在當時的歐洲,甚至對擺脫鐘表石英危機起到了作用。”

時學謙低頭看了看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塊表,這些確實是她不了解的,只說了句:“哦,大學生活最困難的那段時間,我有想過去黃金市場稱重賣掉它,後來還是忍住了。”

聽到這不鹹不淡的語氣,周克仁的面上浮起了一層悲傷的神色,他已經徹查過能找到的所有資料,同時想到自己那從小嬌養的小女兒,年邁的心臟不由劃過一絲鈍痛。

時學謙瞧著他道:“周先生不必露出這樣憐憫的表情,我從未覺得我的生活有什麽可憐的,它一直很值得,亦很幸運。”

周克仁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錯,這種話,你媽媽也經常說,她也是這樣的性子。”

老人又咳嗽了幾聲,卻並不打算停下來喝口水,似乎很想一股腦的把心中最深刻的那段記憶講述出來:“曾經,我覺得自己這一生最值得的事就是得到了你媽媽的芳心,可如今想想,如果我稍微成熟理智一點,我寧可不要去招惹她了。”

他有些疲累的靠在一方靠墊上,聲音低沈下去:“那時候我們的感情是不包含任何雜質的,除了互相欣賞,就是互相欣賞,我們盡情的寫詩,作文,風花雪月,我甚至連自己都快忘了,我是冒著多大的風險自己偷偷從家裏跑出來的浪蕩子,為了騙過一直逼迫我繼承家業的父母,我甚至耍小聰明給自己改了名,十九歲便遠逃大陸,沒錯,其實我根本不叫周克仁,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叫時瀾愛上的那個周克仁! “

啊.......原來是這樣,這段感情耗幹了母親的青春,而母親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托付感情的人究竟是誰,時學謙默默苦笑了一下。

“我本以為我做的夠天衣無縫的了,拿一筆財產,不告訴任何人,改變身份,遠離臺灣,考入京華,像一個普通文學青年那樣,開啟一段能由自己掌控的人生。我寧可永遠不再回家,沒錯,從小被灌輸經商,可我一點也提不起興趣,我恨透了經商。你媽媽一直看我是大才子,其實我是生在一個充滿算計和銅臭味的經商家庭,一個視浪漫與文學為糞土的家庭。”周克仁也苦笑了一下:“現在想想,當時我那點技倆,和錯漏百出的逃跑計劃,怎麽瞞得過那些老奸巨猾的大人呢,我還自以為成功了,在京華度過了最快樂的三年。”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在放長線釣大魚。一個膽大包天、離家出走的浪蕩子,怎樣才能乖乖回心轉意?除非威脅。拿什麽威脅?那時候的我血氣方剛,決心誓不回去,連死都不怕——甚至把死視為一種頗具反抗精神的榮耀——那麽,還有什麽才能威脅到這樣的少年人?!”

時學謙冰冰冷冷的接道:“愛情。”

這聲音輕的像是自言自語,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開始疼痛了。

“是啊......愛情。”周克仁的心防也像是轟然崩塌了一般,這個老人長長的嘆出一口氣,夾雜著沈悶與悔恨。

似乎是三十多年來都沒有向任何人透漏過這樣的情緒,周克仁難得的掉出一滴濁淚,那是老年人才會有的,粘稠的眼淚,掛在眼角處,連流淌下來的力氣也沒有。

“我的大學最後一學年還沒有讀完,父母的貼身管家就直接出現在了我面前,我驚訝萬分,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他們早就對我的動向了如指掌,在一系列拿你媽媽為籌碼的威脅中,我慌不擇路,完全沒有主意,甚至連道別也沒有。最終我決定答應他們回家,學經商,只要他們不傷害時瀾。我那時本想這是權宜之計,哪知道一回到臺灣,父親又告訴我,叫我十五年不許出臺灣,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了,我永遠也回不去京華園,也見不到時瀾了。“

“哼。”老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倔強的冷笑,“他們以你媽媽的安危為要挾,以為十年就會讓我忘掉一個人嗎?”

時學謙像沒看見他的表情似的,完全忽視了他的這種情緒波動,淡淡道:“十年不會讓人忘記一個人,但完全夠改變一個人。”

自始至終,時學謙都站在老遠處,病房裏的椅子很多,但她一點也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

這一句輕飄飄的言語刺痛了老人的心窩,他一下皺起了眉,停駐了幾秒,才說:“是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

改變他,周克仁父親的目的也達到了。

“我按照他們的意願參與公司的管理,業績並不好,我早知道我沒有任何經商天賦,而且心裏別著一股勁,想著不論等多久,早晚都會再離開的。十年後,保險業行情轉涼,生意也越做越難,病重的父親還不忘在這時候給我指派—門聯姻,想挽救一下日薄西山的企業。”

“我雖然經商─塌糊塗,但還是明白富命難久、大勢已去的道理的,周氏的保險業早晚都會保不住的。但父親總是固執,我也習慣了他的固執,懶得做任何掙紮,他們讓我和誰結婚我就和誰結婚,像一個傀儡木偶人,婚後也不付出任何感情。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個妻子是自願嫁過來的,她還說她看過我寫的詩,說我寫得好,有天賦。我那時心如死灰,想,看過我的詩又怎麽樣,那是代表著我無限悲傷過去的詩,都是寫給時瀾的詩!”

時學謙擡眼看了他—眼,看來他這一生還不只辜負過一個女人呢。

她覺得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裏了,來之前,她的心中是有一些好奇的,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但是周克仁似乎不想停下來,他更投入的講:“其實我並沒有真正被圈禁十五年,因為還沒到這個年限,父親就去世了,你以為我終於熬出了頭,贏過父親了嗎?不。等他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輸的人還是我。那時候的我,有家有室,有妻有女,已經完全不同於從前了,也再也不會寫詩了。我想,時瀾一定也是這樣吧。這樣的我,就算回去找她,又有什麽意義呢?”

或許是實在撐不住了,講完後,他拿起床邊氧氣罩覆在口鼻上,喘了片刻,緩過一點精神,長長呼出一口氣,嘆道:“我本以為我的一生也就過成這個樣子了,事業雕零,人情寡淡,卻沒想到,老天竟然在臨死前向我投來這麽大一份禮物。”

“禮物?”時學謙對這個詞帶有明顯的質疑。

她可完全不覺得。

病床上的老人微微一笑,在灰心過往的講述中難得的露出一抹情不自禁的激動神色,“那一天,我在一條新聞快訊中看見了你戴著這只表,當時我完全不敢相信,但是在仔仔細細看過你的相貌之後,不用任何醫學證明,我也可以確..........你就是時瀾和我的孩子。我立馬找人去調查,更加不敢相信,你們母女竟然是那樣生活的......"

老人慢慢閉上眼睛,掩住眼中的痛苦,病房裏一時間安靜的如同凝固,在將死之人的周圍,總是會圍繞著這種了無生機的氣息。半晌,他睜開眼,又端詳起時學謙,仿佛想在她身上看出另一個人的身影,“你很好,你媽媽把你教的很好。如果她還在的話,也會很欣慰的,也許過不久,還能看見你成為院士。我們周家,從未出過這樣的學者。”

按照慣例,每年最高科技獎頒獎之後就是院士評選提名階段,科學院和工程院都開始為明年的院士參評做準備,而這一次,科技部有強烈意向推薦時學謙為雙院院士,知道這消息的人並不多,媒體也沒有提前報道,除非是特別關註她資料信息的人,才會有所耳風。比如周克仁,比如文明。

時學謙微微皺了皺眉,“看來周先生已經對我有一定了解。不過,您恐怕永遠不理解我媽媽,她只希望我快樂和幸福。“

老人沈默了一會兒,道:“我確實沒有資格說了解你媽媽,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緩緩道:“凡是人,大抵都是這樣吧,還沒活明白,就要離開了。如果說我還有什麽遺願,就是想親眼見見你罷了。你能.…....在臺北多呆幾天嗎?”“

時學謙看著這個朽葉一般的老人,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的媽媽當年會愛上這樣一個人,看來,人都是會變的。

"人不總是一樣的。”她搖了搖頭,沒有答應,已經側過了身子,準備拉開門出去,臨末尾說:“我知道自己的人生是怎麽過的。我希望的事情,就會盡力守護住,不會猶豫,更不會退縮。”

然而還不等她扭開大門的旋鈕,就聽周克仁肯定的聲音傳來:“你和我,又有什麽區別呢?你守護住什麽了?”

時學謙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周克仁又說:“這些天關於你的報道很多,據說你銷聲匿跡了八年,以後還會不會有八年呢?你成家了,那麽你的家人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也完全不了解自己最惦記的人。”

聽這話裏的意思,時學謙莫名升起一些狐疑,她轉過身來,平靜道:“這也許不用周先生操心。”

周克仁笑著搖搖頭,“我猜你那尊貴的太太一定沒有告訴過你,早在八年前,她違背整個董事會的意見,寧可全盤調整了公司部署在東南亞的進軍計劃,這個決定少說拖慢了W&H至少五年的發展,也帶來了很嚴重的阻力,而她做這個決定,僅僅是為了不與你產生任何將來可能的摩擦。你能想到嗎?為了你們的感情,她是萬分之一的危險也要規避的。而就在昨天,調查的人告訴我,那個時候,你們應該才認識不久。請問,究竟是怎樣深刻的感情,才會讓她做出這樣的決議?”

“怎麽可能....…”時學謙驚訝了,感覺腦子裏轟然沖上一股血來,脫口說道:“不,我的太太不會為了私人感情就做出影響正常工作的事的,尤其是這種..…近乎無理的決定。我們都是很清醒的人。”

“怎麽不可能?這是事實,因為周氏就是這樣才逃脫了倒閉的命運的。”周克仁悶悶道:“憑借你這樣的判斷,你還說你了解她嗎?這就是你認為的清醒?我曾經.....以為非常了解你媽媽。”"

“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在某些方面是一樣的,任何事都不可能否定血緣關系帶來的傳遞。”周克仁露出一絲慈藹的微笑,“我說這些,不是想否定你。人之將死,我沒有必要對我最想珍視的孩子欺騙什麽,如果你仍然不相信,那就回去親自問問她吧。“

“......”

周克仁看著她的臉龐,幽幽說道:“我這一生,最想要的,也許曾經得到,然而就像流沙逝於掌心,越想握緊,失去也越快,終於也什麽都沒有了。你呢?”

時學謙垂下眼皮,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周克仁也沒有去看她,繼續道:“既然你沒有留下的意思,那我這次就把能說的都說了吧,那只懷表的內殼上刻著一行拉丁文,你知不知道它們的意思?”

時學謙扣開後蓋,金碧輝煌的浮雕下刻著的那行花體字,幾十年來她從未去探究過。

“歷史鑄就未來。”周克仁告訴了她。

“謝謝周先生告知。”時學謙收起了那塊表。

周克仁望著她,眼中湧起了一絲垂老之人的脆弱,砂紙磨墻一樣的聲音隱隱的發抖:“如果一定要走,走之前,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稱呼我一句父親?”

時學謙感覺喉嚨處被堵了一下,對於一個快離開人世的老人,這個要求也許一點也不算過分,但是時學謙的嘴巴就像被膠水粘住了似的,不論怎樣,都吐不出來一個字。

那是—種,本能的不情願。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對自己的態度,在某種程度上,感同身·受。

周克仁最終也沒有等來那一句盼望的“父親”,他只見到時學謙轉身離開的背影。

走出病房大門的時候,時學謙的腳步都有些顫抖,來之前,她本以為她一定能夠平靜的來見見這個老人,像─個局外人—樣,現在看來,她高估了自己。

就在她的腦袋又開始一陣陣發暈的時候,她見到病房附近走廊跑過一道慌張人影,她擡頭看過去,那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從少女掛著淺淚的神情來看,她一定是偷聽到了病房裏方才的一席對話。

時學謙認識這個女孩,是她曾經較為欣賞的一位少年鋼琴師,周梵。就在她的書櫃底層的某個角落,在那些吃灰的音樂碟裏,甚至還能找到這個女孩的簽名CD。

如今,看著這個女孩的樣貌和表情,以及她出現的地點,時學謙又猛然重新認識了一遍她。

世界可真小啊。

時學謙心中苦笑了一下,什麽也沒說,離開了醫院。

作者有話要說:

[註1]:目前從北京還沒有直飛臺北的航線,此為作者菌杜撰,現代架空,請大家不要深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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